91岁钢琴泰斗德慕斯去世 曾三次来蓉并举行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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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可能找不出任何一位钢琴天才受到这么高规格的训练，完全就是众神打造的新神。”

2013年，著名乐评家苏立华在拜访完钢琴大师约格·德慕斯（JorgDemus）之后，充满感慨地在文章中写下这样一句话。而在奥地利当地时间4月16日凌晨3点，这位91岁的钢琴泰斗，“维也纳学派三杰”之一的钢琴家在维也纳Hanusch医院去世，享年91岁。根据遗愿，葬礼一切从简，与德慕斯一起演奏了55年的小提琴演奏家鲁茨·莱斯科维茨在葬礼上演奏巴赫的音乐为好友德慕斯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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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茨、德慕斯、苏立华

这位钢琴神童11岁就被维也纳音乐学院录取。14岁就曾登上维也纳金色大厅。在他70多年辉煌钢琴演奏生涯中，录制过200余张唱片，被《纽约时报》称为影响一代的“钢琴泰斗”和“音乐哲人”。在德慕斯晚年，曾多次造访中国音乐舞台。其中2016年12月，德慕斯还来到四川音乐学院，举行了一场重量级的音乐会。

“那晚，我看到的不是一位钢琴家的独奏音乐会，而是一尊在流淌音乐的雕塑。德慕斯演奏时，除了音乐在流动和手指在运动，其它一切都是静如止水。”德慕斯的中国“忘年交”苏立华向红星新闻回忆道。在他眼中，这位老先生个性低调，因此他在音乐家同行中的知名度和地位远远高于在普通听众中的知名度。

摔了一跤导致心脏起搏器损坏抢救无效去世

苏立华告诉红星新闻，当时是一位好朋友告诉他德慕斯去世的消息，他还不相信。“因为上海爱乐乐团刚才去信联系他，邀请他来演奏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后来我拨通了德慕斯的密友，小提琴家鲁茨·莱斯科维茨的电话，才证实了德慕斯确实去世了。”据苏立华介绍，进入医院前，德慕斯在意大利演出期间，在酒店摔了一跤，导致体内心脏起搏器损坏，起搏器工作异常，被送往医院抢救，然后送回到奥地利医院治疗。“德慕斯先生最终还是没有战胜死神。”

德慕斯在家中弹琴

1928年12月2日，德慕斯出生于奥地利的圣波尔坦。他6岁开始学习钢琴，11岁进入维也纳音乐学院，14岁时，在维也纳金色大厅举行了首演。1956年，德慕斯在布索尼国际比赛中赢得金奖。除了是一位杰出的钢琴演奏家，德慕斯更是一位名望极高的老师。他在萨尔茨堡近郊创建了自己的博物馆“钢琴的历史”。每年夏天，他都会在博物馆举办大师班，亲自向来自各国的青年学生授课，使学生们受益匪浅。2010年参加大师班的日本青年钢琴家荻原麻美在同年获得了日内瓦国际钢琴比赛的第一名。

他与保罗·巴杜拉-斯柯达、弗雷德里希·古尔达并称为"维也纳学派三杰"，被认为是这一时代最杰出的大师之一。

约格·德慕斯出生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代，在他之前的老一辈音乐家都因为二战纷纷隐退，新一代的古典音乐家还未涌现，他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一空缺。德慕斯先后向埃德温·费歇尔、巴克豪斯、威廉·肯普夫、米开朗吉里、季塞金学习钢琴演奏艺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欧洲钢琴界响当当的大师，现在的学琴者都只能在唱片中一听大师风采。可以这样说，德慕斯身上就承载了将近一个世纪的钢琴史。

因此，说他是音乐届的活化石绝不为过。

虽然年龄日益增长，可是德慕斯对音乐的热爱却从没有消退过。致力于把古典音乐的美传递给全世界的听众的他，每年都坚持带着六套独奏会曲目进行巡演，而且还从来不用带乐谱。一切都在脑子里，在他手指记忆里。说到手指记忆，则是他的独特发明。巴赫的前奏曲与赋格，他可以从任何地方开始演奏。他说，没有记在脑子里，而是记在手指上，这就是他的独创的“手指记忆法”。

德慕斯

德慕斯说，音乐就是他的一生。他在家门口的小道上铺上了莫扎特曾经走过的石头，在客厅里装上了巴赫曾经烤过手的火炉。他还酷爱收集钢琴，去世前他已经收集了一百多架钢琴，每台钢琴的状态都像新琴一样。他认为不同的钢琴有不同的特点，只有让自己熟悉各种钢琴的演出状态，才能保持一个演奏家对于声音的敏感度。对于音乐的严苛要求也体现在德慕斯对合作者的选择上。

苏立华告诉红星新闻，德慕斯对于演奏声音的审美和音色的丰富变化是少有人可企及的，这就是为什么20世纪很多伟大歌唱家和室内乐演奏家都喜欢与他合作，而他却对对方非常挑剔，只要艺术规格与他不一致，他都不会与其公开合作或录音。

回忆忘年好友苏立华坦言：他从来不在乎名利

苏立华与德慕斯相识在2013年萨尔茨堡的音乐会，他给好友鲁茨·莱斯科维茨举办生日音乐会。“演出结束后，我到后台祝贺德慕斯和鲁茨：‘你们演奏时，我除了感受到音乐，其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德慕斯立刻对他的学生们兴奋地说：‘他听懂我的演奏了！’”随即，德慕斯邀请苏立华去自己家中做客，他们的友谊便是由此开始。

德慕斯和鲁兹

在苏立华眼中，德慕斯是一位为音乐而生、为音乐而活、为音乐而死的纯碎音乐家。他一生都在追求音乐的极致、并朝着他所追求的目标努力奋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把生命全部献给了音乐。有些人通过音乐挣钱出名，但他从来不在乎名利这种东西，将挣来的钱也全都花在了音乐上。因为这样，他曾被一些用音乐在做生意的公司排斥在外。”生活中的德慕斯非常随和，但对待与音乐有关的事，德慕斯会非常认真。苏立华说：“他什么都不计较，只计较人们用不认真的态度对待音乐。如果一个学生弹作品弹不好，违背了作曲家的宗旨，他就会很生气。”

记得2015年德慕斯在四川音乐学院的那场演出，至今让苏立华印象深刻。“他的音乐依旧如从前那样精致和高级，技术却比2013年好太多了，让我不敢相信这是一个88岁（当时年龄）的钢琴家还能有的手指机能和脑力。他演奏每一首曲子，发音如此晶莹剔透，音色如此秀美而色彩丰富，层次如此清晰，清晰到每个复杂和密集和弦里里的每个音都可以听得很清楚，而不是如当今很多演奏家那样，一个和弦弹下去，如一坨泥巴砸在墙上。”

德慕斯在川音演出

在苏立华看来，德慕斯手下弹奏出的勃拉姆斯钢琴小品，温暖又亲切，如恋人的初吻；莫扎特，非常烂漫自由；肖邦，除了浓浓的诗意，加入了哲学般的冥想。“那是我第一次听德慕斯现场演奏自己的作品，让人想到舒曼、勃拉姆斯、李斯特、肖邦和弗朗克等浪漫派作曲家的音乐，但他完全不是模仿，而是这些前辈作曲家的音乐在德慕斯的音乐中回荡，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传承，根本不是有意和无意的模仿。”

苏立华告诉红星新闻，“善良”是艺术的起点和终点，只有真正善良的音乐家创作或演奏的音乐才可能打动人，德慕斯就是一位这样的音乐家。“他整个一生都生活在一个理想的音乐世界当中，他希望把最美的音乐带给所有的人，也希望人们听了音乐变得真诚和善良，他自己也是一个非常真诚和善良的人，把美和善良通过艺术带给人间。”

加上2015年的那次音乐会，德慕斯总共来过成都三次。苏立华坦言德慕斯非常想帮助中国的学生把琴弹好，把音乐学好。“因为他觉得中国的音乐教学是在教孩子们演奏乐器，而不是在教孩子们用乐器演奏音乐，因为用乐器演奏音乐是文化、是艺术，学习演奏一件乐器是技能。”

红星新闻记者任宏伟实习生易沁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编辑龚锐